我小时候是在乡下度过的。诗人们歌唱的麦子、蝉鸣和清风是一点都不缺的，书却实在是少。即使有，也是《三国演义》、《岳家将》之类的读物，要不就是琼瑶阿姨的小说。这些显然是不适合小孩子的，而我的阅读就是从这些读物开始。我说这些，没有抱怨的意思，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和环境，人生的际遇自然也就不同。

儿子五岁多，字认识不了几个，书却不少，堆起来的高度绝对超过他的身高。儿子小的时候，我也跟很多爸爸一样，因为懒，也因为对童书的那么一点点不屑，于是顺理成章地认为读书给孩子听是妈妈的事。基于我自己小时候的阅读体验，我一直简单地以为，给孩子读的书，无非就是小猫钓鱼、狼来了那些老掉牙的给孩子讲道理的故事。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凯迪和一场很大的雪》的绘本，从此开始了我读书给儿子听的生涯，并且乐此不疲。

儿子像所有的男孩一样，对车非常入迷。一天，妈妈从老约翰绘本馆借来一本《凯迪和一场很大的雪》的绘本，妈妈刚好没空，儿子迫不及待地缠着我给他读。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本非常著名的绘本，只是一翻开书我们就发现，这本书跟我想象中的给孩子读的书不同：这是一本可以边读边玩的书，哪怕不看文字，孩子也能看懂并找到其中的乐趣。那天，我和儿子边读边玩，像玩走迷宫游戏一样把这本书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看了好几遍。然后，我们还照着书中的城市构造，一起用积木搭了一座微型城市，儿子拿来一辆红色玩具车给它取名凯迪，我们按照书中的路线，让凯迪在我们搭建的城市里穿街过巷，完成它的英雄事业。连着好多天，我们边读边玩，跟着铲雪车凯迪走过大街小巷，玩得不亦乐乎。在这场游戏里，儿子不仅了解了我们居住的城市有哪些基本构造，还会帮助凯迪设计到达目的地的最佳路线。一本童书，能给孩子带来这么多乐趣和思考，绝对超出了我对童书阅读的预期。

我对童书的偏见从那天开始被一辆勤恳忙碌的名叫凯迪的红色铲雪车轻轻击碎，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识地关注儿子在读的绘本。此后的发现，借用多年前《综艺大观》的一句话可以形容：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绘本世界原来藏着这么多的宝藏。比如我和孩子都非常喜欢的绘本大师李欧.李奥尼的作品，精美的画面，打开一本书就像在美术馆漫步；好玩的故事，让我们常常敞开怀笑了又笑；深刻的哲理，就像在与智慧的哲人面对面交谈。而且，从很多绘本里，我渐渐找到了与儿子沟通的密码。大人通常都是很健忘的，我们常常在长大后忘记了我们童年曾经历的那些艰难。调皮的大卫和小仙女艾丽斯告诉我，在儿子淘气捣乱时想想我曾赤脚在山野间奔跑撒野的童年，一切都是孩子该有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可以。

在陪儿子读绘本的过程中，我把自己给“陷”了进去，只要不出差的日子，我都会赶在儿子睡前回家，陪儿子一起读一本书。这段短短的睡前阅读时间，在我看来如此美好，不仅仅是我在给儿子读，也是我在工作之余的自我降压。我给他讲过多少故事？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我甚至觉得不是我在陪他，给他讲故事，而是他在陪我，带着我重温童年。我童年的梦已经忘了，儿子还在成长，有这些故事陪着他就很好，世界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应该有美丽的颜色。他并不只是在阅读，实际上，这些故事构成他精神最原始的要素。他会长大，而故事的底色不会褪去，它们会像一张老照片，会泛黄、模糊，那是他灵魂最初的底片。他会记得卡梅拉，这只与众不同的小鸡，他调皮，可爱。当他生病了要吃药，他会想起，米尼狼生病了，不害怕。不管是卡梅拉、米尼狼还是弗洛格，它们都是他的朋友，他会经常想起它们来，在画板上画它们的样子。这是属于他的童年。我喜欢这样的童年，因为这是我不曾有过的童年，它健康，有人性的温度。

在儿子渐渐长大的岁月里，我想我已经用阅读给了他一份最好的礼物，我将用时间承诺，这份礼物将一直持续，直到他不再需要我为他朗读的那一天。感谢阅读，感谢儿子陪伴我在阅读中找到回童年的路。

（本文作者为老约翰绘本馆宁波市区站会员天牧爸爸，在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