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太郎这个名字,无论在日文里还是在中文里,都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名字。小时候因为这个名字,他还没少受过嘲笑,因为“五味”与日文里的“垃圾”发音相同。上小学二三年级时有一天,一个住在他家不远的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对他母亲说:你这儿子,以后会出名的。五味太郎的父亲听了哈哈一笑:出名?那一定是被逮捕了!事后才知道那个女人会看相。 还真被那个女人说中了,后来五味太郎还真的闻名天下了。 他成了日本童书界最具创意的绘本作家。 有人说他是一位“打破了童书着色、设计常识、以实验、独创的风格获得了上至大人下至幼儿广泛支持”的绘本作家,这话译成中文长了一点,但并不夸张,因为三十多年来五味太郎已经出版了三百多本绘本,可他一天都没有停止过革新的尝试。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一直在寻找惟有绘本才能表现出来的可能性。他有这个激情,他说创作绘本让我永远也不会觉得厌倦,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还没有遇到比绘本更有意思的东西。他把每一本绘本都当成了一次实验。他从不给别人的文字配画,尽管他面对采访者的追问,曾经委婉地说如果有时间分析别人的头脑,还是分析自己的头脑更有意思,但我想,他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从文到图由他一人包揽更能体现强烈的个人风格的考虑吧! 这本《鳄鱼怕怕牙医怕怕》虽然没有得过什么大奖,但却集中体现了五味太郎的个人风格,难怪有读者说一看就知道是五味太郎的作品了。 这一回,五味太郎又进行了一次怎样别出心裁的实验呢—— 一条鳄鱼患了蛀牙,去看牙医: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但是我非看不可。而诊所里的牙医也在想: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但是我非看不可。
鳄鱼看到牙医吓得叫出了声:啊!牙医看到鳄鱼吓得叫出了声:啊!鳄鱼看着椅子:我一定得去吗?牙医看着鳄鱼:我一定得去吗?鳄鱼坐到了椅子上:我好害怕。牙医拿起了牙钻:我好害怕。鳄鱼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勇敢。牙医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勇敢。鳄鱼张大了嘴巴:我做好最坏的打算了。牙医把手伸进了鳄鱼的嘴巴:我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鳄鱼被牙钻钻痛了:哎哟!牙医的手被鳄鱼的嘴咬痛了:哎哟!鳄鱼捂着嘴巴: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牙医捂着手腕: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鳄鱼又张大了嘴巴:不用太久……牙医又把手伸进了鳄鱼的嘴巴:不用太久……
总算是补好了,鳄鱼“唷”了一声,牙医“唷”了一声。 鳄鱼给牙医行了个礼:多谢您啦!明年再见。牙医给鳄鱼还了个礼:多谢您啦!明年再见。 可走出诊所的鳄鱼却在想:我明年真的不想再见到他……牙医在窗口看着鳄鱼也在想:我明年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鳄鱼说:所以我一定不要忘记刷牙。牙医说:所以你一定不要忘记刷牙。 你看,五味太郎首先让一条鳄鱼登场,他让它捂着大嘴来看人的牙医,还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但是我非看不可”。接下来,人的牙医亮相了,这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秃顶、只剩下后脑勺还有一圈头发的引人发笑的小老头,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瞥见窗外鳄鱼的影子时,嘴里竟然也会冒出一句“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但是我非看不可”来。这时我们不禁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原来鳄鱼害怕牙医,牙医也害怕鳄鱼!在后面的十二个跨页里,鳄鱼与牙医展开了一场心理上的较量,他们的台词完全一样——“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一定要勇敢。”“我一定要勇敢。”“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你一句我一句,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句子却表达了害怕牙医的鳄鱼与害怕鳄鱼的牙医截然相反的心理。这样看来,说它是一本幽默的心理绘本并不过头,出版这本书的偕成社一句话概括了它的精髓:这是一本以巧妙的手法,描绘了患者鳄鱼与人的牙医之间每时每刻所发生的微妙心理落差与变化的让人捧腹大笑的绘本。 当然,五味太郎所作的尝试还不止这些。 如果你留意,你还会发现他一直把鳄鱼放在左边的一页,而把牙医放在右边的一页上。再有,鳄鱼的话与牙医的话的字体也不一样…… 最后我们再说说五味太郎的画风。他与别人不一样,他不太追求把画画得形似,也就是我们说的“像”。有一回他与《第一次上街买东西》的作者林明子聊到这个话题时,林明子说她要画巴士时,就会去拍一张巴士的照片,但五味太郎说他不,他只是画出脑子里类似巴士的东西。他的画多是平面的,看上去很拙但却充满了孩子气,用的颜料也多是别人不用的彩色墨水。 (节选自彭懿《图画书阅读与经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