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这本《彼得的椅子》之前,我们要先说一说艾兹拉·杰克·季玆的另外一本图画书《下雪天》。美国的《号角书》杂志把《下雪天》比喻为“像一朵雪花一样,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如果不算与人合作的《我的狗不见了》,《下雪天》应该算是艾兹拉·杰克·季兹的处女作了。尽管他大器晚成,自写自画这本书时已经四十六岁了,但他还是幸运的,处女作就一鸣惊人,一举摘取了别人画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凯迪克奖,而且还是梦寐以求的金奖。《下雪天》的故事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简单到了几乎没有什么故事——昨夜下过雪了,一个小男孩欢天喜地地走在雪地上。它只是提供了一种气氛、一种体验,它之所以会受到凯迪克奖的青睐,是因为他破天荒地画了一个小黑人,这是开先河的,尽管他一再强调他的重点不在于主人公的肤色是黑还是白,而是描绘了一个下雪天给孩子带来的快乐,但这毕竟在过去的图画书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还有,他使用了拼贴画的技法,这也是开先河之举。他用布片、彩色花纹纸以及各种各样的材料,再加上油彩,匪夷所思地贴画出了一个美丽得让人心悸的世界。 约翰·洛威·汤森在《英语儿童文学史纲》说艾兹拉·杰克·季兹并不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作者”,但他却创造了一个神话,从1962—1969年, 陆陆续续地以这个名叫彼得的黒人小男孩为主人公,写出了一个记载他成长经验的系列。 《彼得的椅子》就是其中的一本。 作者自己曾经说过,这个故事在他的心中悄悄地揣了许久,从酝酿到完成整整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与《下雪天》一样,这个故事并不复杂,但却涉及了一个极其深刻而又常常被忽略的主题:成长的自觉。 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值得他这样呕心沥血呢? 在《下雪天》里, 彼得还是—个三岁左右的独生子,到了《彼得的椅子》,他看上去已经有六岁的模样了,还有了―个刚呱呱坠地的小妹妹。新生命的诞生,让小小的彼得感到了威胁,他先是被妈妈命令不许发出太大的声音: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摇篮、高脚椅和婴儿床被爸爸漆成了粉红色,都将不再属于自己……这让他不安,他怕父母不再爱他,担心自己的存在遭到否定。于是,他带着自己那把还没有被漆成粉红色的蓝椅子,还有他的狗威利、一袋点心和小狗饼干、玩具鳄鱼和小时候的照片(这些东西,如果一一追究起来,似乎都具有某种象征的意义,比如:他为什么要带走一幅镶嵌在圆木框里的照片呢?),离家出走了。
不过,他并没有走多远,只不过是来到了房子的外头。这在我们成人看来,似乎幼稚得可笑,但对于一个幼儿来说已经是一种必死的抵抗了!转折发生在一刹那,当彼得往那把蓝椅子上坐去时,发现他坐不进去了,因为他长太大了!——这个画面非常耐人寻味,画面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尴尬万分的彼得身上,狗也就算了,让人哑然失笑的是,地上照片里的那个婴儿和廊柱上的玩具绿鳄鱼,也都在回头或是从上头俯瞰着彼得。“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这个发现至关重要,这是一个孩子对自己成长最初的一种自觉。看到这里,我们不能不对艾兹拉·杰克·季兹肃然起敬了,他对一个处于幼儿期的孩子的心理描摹得多么准确啊! 后面的一个情节更是让人感觉到他的过人之处了。妈妈喊彼得回家。已经“离家出走”的彼得当然不能那么简单就回家。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相,他故意把一双鞋子藏到了窗帘下面,和妈妈开了一个玩笑。 其实,这也可以看做是彼得的一种长大呢,一个长大的孩子,才会知道要面子。太生动了,真是写活了一个幼儿的心理变化。《彼得的椅子》问世都几十年了,还总是被人挂在嘴边,就是因为艾兹拉·杰克·季兹透过孩子的一双眼睛的高度,描写了孩子走向自立的过程。 与《下雪天》一样,这本书作者依然采用了拼贴加油画的技法。他用了日本和纸、手工纸、镂空的钩花台布、剪报以及其他的材料,还用油画颜料手绘出人物的表情、椅子的明暗以及日晒雨淋的整面砖墙。拼贴画虽然是一种装饰性的表达形式,但因为艾兹拉·杰克·季兹的匠心独用,它反而给我们留下了一种亲切的生活实感。整本书里有两种颜色最引人注目,一种是粉红色,一种是蓝色。粉红与蓝,一暖一冷,代表着不同的寓意。粉红色象征了一个新生命诞生的喜悦,所以摇篮、婴儿床都被漆成了粉红色;而蓝色,比如那把小椅子,则是彼得不安与孤独的微妙心情的真实写照。还有一种颜色,也非常重要,就是黄色。当彼得对爸爸说“我们来把小椅子漆成粉红色的,给苏西坐吧”时,彼得坐在一把和爸爸一样高,一样大的黄椅子上。这黄色,暗示着彼得的成长。 最后,还有两个小小的的细节值得回味。 第一个非常容易被错过。在倒数第二个画面中,就是彼得对爸爸说给妹妹给妹妹油漆椅子的那一页,一只胖胖的小手从摇篮里伸了出来,那时妹妹在谢谢哥哥呢! 第二个是最后一页,那条名叫威利的狗大半个身子已经走出了画面,地上留下了一行粉红色的脚印。有人说,它是在告诉我们:彼得的成长故事还没有完啊! (节选自彭懿《图画书阅读与经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