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一本很难概括出故事的图画书——因为它本身就没有一个我们所司空见惯了的完整的故事结构,它“支离破碎”,是由一连串散沙般的“断片”串连而成的。《外公》的故事有点沉重,是一个关于死亡的主题。 尽管约翰·伯宁罕在这本书里用温馨、淡淡的笔触描绘了一对祖孙的交流与亲情:亲昵相拥、拌嘴、阳光下的海滩、在秋色渐浓的日子里一起划船钓鱼……然而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了铺垫出最后的一个残酷而孩子又无法回避的结局:外公之死。其实,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死”一类的字眼儿,最后一行文字是小女孩被病入膏肓的外公抱坐在膝头上发出的内心独白:“我们明天去非洲吧,你可以当船长。”但我们知道外公已经不在人世了,因为翻到下一个画面,外公的绿沙发就空了! 这时的画面上没有一个字,也没有背景。左图是一个紧抱双腿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右图是空无一人的绿沙发,中间是一段象征距离的空白(这段距离很长,可以说从人间到天国那么长),小女孩就那么面无表情地遥望着外公的绿沙发——不要说与外公朝夕相处的她了,就是我们作为读者,也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突兀吗?不。事实上,如果你反过来再细读一遍《外公》,就会发现,约翰·伯宁罕从一开始就已经透过文字和画面,向我们隐隐地传递出“死”的讯息了。 先看文字—— 第2个场面,就是女孩和外公在温室里忙碌的那个场面,左面是两行文字,一句是外公的话:“它们要是全长大了,这里就放不下了。”一句是女孩的话:“虫子也去天国吗?”这时,故事才开了一个头,可是作者已经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有备而来地提出了“死”这个话题。紧跟着,第5个场面,就是瓢泼大雨下个不停的那个场面,两行文字,一行是外公的话:“当诺亚看到鸽子叼着橄榄果回来的时候,他知道离陆地已经不远了”,一行是女孩的话:“外公,这座房子也会变成船吗?”诺亚方舟和变成船被大雨冲走的房子,都会让人联想到“死”。后面的文字就更不用说了,“看,外公你差一点摔倒呀”、“外公今天不能出来玩了”……都清楚地告诉我们,一个老人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 再看画面——
第3、第4个场面,女孩都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护士,地上还扔着听诊器和患病的玩偶。如果说这些暗示还不够的话,还有季节,这本书从夏天一直画到了冬天。说万木凋零的冬天预示着“死”并不过分吧?如果说这些还都是牵强附会的话,那么从第13个场面(在西方,这个数字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偶然)起,画家开始一步步地具体描绘“死”的到来了。体温计、药瓶,萎靡不振的老人……到了第15个场面,沙发空了,沙发边小桌上的火柴和烟灰缸也不见了。说空了的沙发象征了“死”,应该是没有什么异议吧? 不过,人们关注这本书,还不是因为它的主题,人们的焦点更多的是集中在了它的形式上。与他那本获得凯特·格林纳威奖大奖的《和甘伯伯去游河》一样,《外公》也沿用了左页单色、右页彩色的形式。但是,在《和甘伯伯去游河》里,左页和右页是在叙述一个连贯的故事:甘伯伯划来一条小船,男孩女孩要求上船、兔子要求上船……《外公》就不是了。《外公》的左页和右页不但表现的不是一个故事,还常常左页是过去、右页是现在;左页是幻想世界、右页是现实世界(比如第11个场面,右页是外公和女孩在划船钓鱼,左页是女孩幻想钓上来一条大鲸鱼的画面)…… 用藤本朝巳的话来说,就是左右分开描绘了复杂的时间和空间。 这本书有一个鼓舞人心的结尾。画面上,在一轮朝阳或是夕阳的映照下,小女孩推着一辆婴儿车跑上了春天的山坡。她跑得很快,身子向前倾着,长长的头发都被风吹了起来,车里坐着一个婴儿。一个新的生命又诞生了。
(编辑自彭懿《图画书阅读与经典》) |